“诃子”内衣研究:穿越大唐的性感,复兴汉家的时尚

摘要:现在古装影视常见的那种性感抹胸装,其滥觞便是《簪花仕女图》,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唐代的女装风格都是那般。在汉服复兴运动中,部分汉服商家也仿制这种服装,网上常见有MM的穿着展示,形似今天的抹胸长裙,曲线效果却不如影视中好看,美其名曰“诃子裙”。

现在古装影视常见的那种性感抹胸装,其滥觞便是《簪花仕女图》,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唐代的女装风格都是那般。在汉服复兴运动中,部分汉服商家也仿制这种服装,网上常见有MM的穿着展示,形似今天的抹胸长裙,曲线效果却不如影视中好看,美其名曰“诃子裙”。

这种定义及其形制准确吗?诃子作为女人亵衣(贴身内衣),缺少相关史料记载,古代文人记叙或许有伤风化,而诃子实物因质地易朽而存世几无,因此何为诃子,以今人臆断成分为多。本文从分析周昉(生卒年限约为8世纪中至9世纪初)《簪花仕女图》开始,结合王处直(唐末五代初时人,任义武军节度使,卒于922年)墓《彩绘石雕散乐图》(又名《彩绘浮雕女伎乐图》)等史料,试对其进行初步探讨。

诃子,常用作一种药材的名称,还有人还把这二字写作“袔子”,但似无根据。

诃子作为古代女子内衣之一,最大的特点是没有肩带,形制与功用类似现在MM的裹胸。诃子裙的说法并不确切,古代汉族女子讲究上衣下裳的“两截穿衣”,诃子与裙子并非上下一体的,而是很分明的上诃子+下裙;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,《簪花仕女图》中的诃子装是一种夏季休闲装束,诃子外罩着罗纱大袖衫,算是当时MM的“时装”。

诃子据说是杨贵妃发明的,其缘起见于北宋高承《事物纪原》卷三“诃子”条:“本自唐明皇杨贵妃作之,以为饰物。贵妃私安禄山,以后颇无礼,因狂悖,指爪伤贵妃胸乳间,遂作诃子之饰以蔽之,事见《唐宋遗史》。”(和刻本,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,第86页)《唐宋遗史》原书已佚,无从详考。这里说得很清楚,诃子所掩饰的部位,正是“胸乳间”。北宋刘斧所编《青琐高议》前集卷之六“骊山记”也记载了这个故事,“贵妃虑帝见胸乳痕,乃以金为诃子遮之。后宫中皆效之,迄今民间亦有之。”(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,第60页。)“金”不可能是黄金,或许是织金锦绣之类的奢华面料。这段记载也说明直到北宋年间,民间还有诃子内衣。南宋传奇小说集《绿窗新话》上卷“杨贵妃私安禄山”篇也讲到诃子,乃节录自“骊山记”。南宋曾慥的笔记集《类说》亦收录了此说。

五代和凝《采桑子》词中有“蝤蛴领上诃梨子,绣带双垂”,有人把“诃梨子”解释为云肩或衣领刺绣,但将其解作诃子内衣也未尝不可。“诃梨子”即诃黎勒,是药材诃子的别称,呈狭长纺锤形;诃子内衣中间掩胸部分较宽,左右两头逐渐收窄而系束于背,二者有些形似,作为内衣的诃子或许由此得名。

诃子相关文字记载稀少,还是从存世图像加以考察。《簪花仕女图》中多数MM的裙子很可能是唐代流行的齐胸襦裙(旧称高腰襦裙,裙腰过胸,系及腋下)的新穿法,有别于《捣练图》等所示穿法(裙头过胸,上襦扎入裙腰,外加系带)。左起(下同)第一个MM所拎披帛遮住了部分裙身,但看不出有腰带,更似一袭完整的抹胸长裙。第五个MM腰带下方,裙子和抹胸有接缝线(线下裙子显褶皱),接缝线即是抹胸下缘线。抹胸自成一体,胸上绘有一朵横向的半圆大团花,直径近于胸宽,花叶边线平行于抹胸上沿弧线(或曰宽边);MM身子右侧的抹胸下缘线有明显的后收弧度,不像齐胸裙腰线的自然缝合;裙身分布的圆形团花(宝相花纹),右上那朵有部分不全,像是随着裙腰收到抹胸里了。放大了看,MM左腰边上线条略有内收,腰带是外系上去的,固定住抹胸。腰带与接缝线之间的部分,应该是抹胸花纹不及的底段(或如《散乐图》自成宽边),并非束在裙里,而是搭在裙外。一般认为,这抹胸便是诃子,图中六人,仅见第五个MM明显身着诃子。左起第三、六个MM大袖衫里面是红裙,裙高过胸,裙长曳地,明显一体。第六个MM手提红裙,显出里边还有一条团花裙子,红裙外虽也有腰带,不像系裙子的,或为配饰。图中MM的裙子、肩际及胸颈也没见吊带,不像当代的吊带裙。那么,其他MM的上身内衣,也当是无肩带的诃子,贴身而穿,外系长裙,浑然相配。(高春明:《中国服饰名物考》,上海文化出版社2001版,第573-575页。)

原图腰际接缝线有所湮没,将其颜色加深,效果如下:

王处直墓《彩绘石雕散乐图》,再现了他的家庭乐团,图中MM装束也证明《簪花仕女图》那种着装风格并非孤例,确为晚唐时尚。如图中MM腰间两条横带所示,诃子和裙子是截然分开的,下边那条横带便是裙腰(尤其下图后排第四个MM,最为明显)。图中乐伎所穿诃子,其上沿有的有宽边,有的没有,可见上沿宽边只起装饰作用。最左边的击鼓MM胸前所见,似是石雕线条的简约处理(见全图)。图中诃子当自有系带,无需外加系束。诃子上沿弧形,图中为花瓣形,不像簪花MM是一字包缠式的圆弧,也不像今日抹胸裙那种凸显胸形的m弧。

王处直墓内东耳室壁画、后室侍奉浮雕,亦展现了身着诃子装的MM风采;壁画中侍女所着诃子,颜色与下裙迥异,上沿弧形的瓣数也不止《散乐图》中的三瓣。

敦煌女供养人画像所示服饰,甚至法门寺地宫出土秘色瓷上的仕女图,也依稀可见诃子的身影。这样看来,诃子+裙+大袖衫这种搭配的出现,至迟当在咸通十五年(874年)法门寺地宫封闭之前。

五代承唐余绪,服饰仍多唐风,如冯晖(894-953年)墓彩绘伎乐砖雕,有一女伎抹胸的上下宽边隐约可辨,似是诃子。南唐画家周文矩的《宫中图》描绘了宫中妇女的日常生活,有一贵妇正在让侍儿濯足,她罗衣轻解,粉胸半掩,露出的抹胸内衣也不见肩带,或即为诃子。

《簪花仕女图》里诃子加裙,外加披衫的穿法,在内蒙宝山辽墓壁画《杨贵妃教鹦鹉诵经图》里也可见到。杨贵妃及右侧侍女身着红诃子,其上纹样相同,有着黄色滚边。两图中诃子里什么都不穿,这种闲适打扮可能是私室所服;正式场合下,MM们多在诃子内着中衣的。该图绘于辽初,与五代同期,据考证可能是张萱《写太真教鹦鹉图》的传摹本,画上题诗、所绘情景也与《明皇杂录》所载“雪衣娘”故事相符,生动展现了唐代诃子的形态。

南薰殿旧藏之宋初杜太后画像,也着有诃子。诃子上束的带子,和簪花MM一样,主要是起勒胸的作用。甘肃榆林窟有一西夏供养人,亦着诃子,印证了宋代《青琐高议·骊山记》中“迄今民间亦有之”的说法。

诃子式着装风格对宋代女服有较大影响。随着时间推移,大袖衫逐渐为宋代的

诃子没有肩带,元代女子内衣合欢襟也没有肩带,“唐代女子喜穿半露胸式裙装,……为配合这样的穿着习惯,内衣需为无带”的说法是缺少根据的,内外衣形制之间没有必然关联。元代散曲家刘致《[双调]折桂令·疏斋同赋木犀》用拟人的手法描写桂花,其中有“贴体衫儿淡黄,掩胸诃子金装”,非常生动。“衫儿”即已“贴体”,诃子或当掩在衫外。元代诗人在咏史时也曾提到杨贵妃与诃子的故事,如耶律铸《题杨贵妃遗事》有“如何更入金诃子,却比无言睡海棠”,顾德辉《天宝宫词十二首寓感》有“爱收花露消心渴,怕解金诃见爪痕。”

明代女子内衣有种款式也没有肩带,这在明代仕女图或刻本插画中可以见到,和唐时诃子看上去非常相似。明人田艺蘅《留青日札》卷二十“袜[mò]胸”条云:“今之袜胸,一名襕裙。……袜,女人胁衣也,……也即唐诃子之类”(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,第379页),可见抹胸、诃子本就相近,容易混淆。南唐后主李煜《谢新恩》词有“双鬟不整云憔悴,泪沾红抹胸”,证明五代时女子内衣就已有“抹胸”之名。抹胸比诃子长,可掩整个胸腹;诃子较短,仅能覆胸。

清代关于诃子的记载较多,但往往把它和抹胸、肚兜混为一谈。比如,袁枚《随园诗话·卷一三》引吕种玉《言鲭》曰:“禄山爪伤杨妃乳,乃为金诃子以掩之。或云即今之抹胸。”又叶炜《煮药漫抄·卷上》有“妇人袜胸,制自杨太真。因安禄山爪伤杨妃乳,乃为袜胸蔽之,名金诃子。…尝见尤西堂有诗曰:…妃子金诃藏个里,姬人宝镜挂当中……”吴子光所撰《台湾纪事》写道:“番妇衣服颇似汉人,惟上衣略异。……暑天或以兜肚护其胸,比于杨妃之金诃。”郑鹏云、曾逢辰所辑《新竹县志初稿》描述当地婚俗:“令新妇面外而坐,女眷执灯代妇三梳结发,簪以笄。先系诃子(俗呼肚裙),次戴髻,艳服向祖先四拜,祝以嘉言。”

清末李伯元的《南亭笔记·卷七》,记载了淮军将领郭嵩龄出手豪奢的轶事,他曾“集诸妓裸其上体,着红诃子”,让她们争抢满地洋钱,以为笑乐(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,第118页)。王韬《遁窟谰言》卷一“傅鸾史”一则中,傅善祥病中给杨秀清写诀别信,并“以所赠金约指、玉搔头二事进缴,裹以自着红罗